我为乌鸦说几句

□ 寒江雪

　　
　　提起乌鸦，很多人会脱口而出：“这是不祥之鸟。”对它厌恶至极。而说到喜鹊，多数人会说：“那是报喜鸟。”对它喜爱有加。
　　
　　事实上，乌鸦与喜鹊是同门、同纲、同目、同科的近亲呢。那它们的待遇怎会如此的天渊之别呢？今天，我来为乌鸦说几句公道话吧！
　　
　　北京故宫御花园的柏树上蝉鸣不断，导游介绍说，清宫专门设有“粘竿处”负责捕杀、驱赶鸣蝉，因为它的聒噪让皇帝难以入眠。但近在咫尺的景山公园里乌鸦成群，呱呱鸣叫，却从不受驱赶。因为在满族的传说中，乌鸦曾经救助过他们刚刚出生便被遗弃的祖先。这是不祥之鸟吗？这是救命恩人，是慈鸟啊！如今这些乌鸦的后代依旧居住在那里，每天清晨成群结队相互呼唤着飞过天安门广场外出觅食，傍晚又在暮色中呱呱鸣叫着飞过广场去公园的树上栖息。这影响了北京的繁荣与祥和吗？
　　
　　再往前追溯，据《山海经》描述，扶桑树上栖息着十个太阳，同样也住着三足乌（乌鸦），每个太阳出去都有一只乌鸦载着，这是可以驮载太阳的神鸟啊。“沉睡三千年，一醒惊天下”的三星堆出土的青铜神树已印证了神鸟的存在！这是吉祥的鸟嘛！
　　
　　你一定知道乌鸦反哺的故事。当父母年老无法觅食时，子女会照顾并喂养它们，这是孝道的表现，乌鸦是当之无愧的孝鸟。在“百善孝为先”的中华文化传统中，“反哺慈亲”是应该大加褒奖的！
　　
　　乌鸦还是一种非常聪明的鸟类。加拿大有一所高校曾经对鸟类进行过IQ测试，结果表明乌鸦是除人类以外具有第一流智商的动物，所以乌鸦投石取水的故事不是凭空捏造的，乌鸦还是智慧之鸟。
　　
　　相比于其他动物，乌鸦还实行终身一夫一妻制，又是忠贞之鸟！
　　
　　如此“好鸟”怎么就成了预示恶兆、不吉利和死亡的凶鸟呢？是容貌与声音惹的祸！时间会使人忘记许多，尤其是别人的好处与恩泽，记住的往往多是负面的东西。乌鸦黑嘴黑腿，加上一身乌黑的羽毛，“丑”到别具一格，从审美的角度难以得到良好的印象。“天下乌鸦一般黑”绝不是好话。乌鸦嘴大爱叫，且叫声粗粝单调，加上喜欢群居，一群“乌合之众”你方叫罢我登场，“啊！啊！啊！”的声音，听起来凄凉厌烦。这使得人们忽视甚至忘记了它曾经的善举与优秀的品行，而把它归于不祥之列。
　　
　　我为乌鸦鸣不平！无需苛责国人的审美观。圣人也曾犯过同样的错误，孔老夫子“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的自我检讨可是言之凿凿地记载在《论语》中的。
　　
　　孔子之失，史不绝书，印证无疑。“天下第一美男子”公孙子有“暗箭伤人”的罪孽，“伟仪貌，雄于辩”的宋之问有千夫所指的恶行。钟馗生得豹头环眼，铁面虬鬓，相貌奇丑，却是驱邪捉鬼的正神；朱元璋五孔朝天，满脸麻子，相貌怪异，却是大明帝国的太祖。如果齐威王以貌取人错失无盐女，就不会有齐国的大治；如果诸葛亮以貌取人错失黄月英，也会少了贤内助。晏子、左思、李贺、温庭筠、罗隐、皮日休、纪晓岚，等等，无不是相貌丑陋却才华横溢之人。如果单纯以貌取人，他们的才华何以发挥？那些流芳百世的作品也会湮灭无存的。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我今天为乌鸦说几句公道话，是想以乌鸦的不公境遇为镜鉴，正一正我们的识人、用人观。“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倘若人人都是龙姿凤表，人人都“口吐莲花”，这世界也就了无生机了。我们的事业是由百行百业构成的。我们的社会是由各色人等组成的。每个人有不同的样貌、品格，有不同的志趣、喜好，有不同的专长，当然也有不同的短板弱项。识人用人不能凭个人的喜好，而要“五湖四海”“兼容并包”，用人之所长，避人之所短。如此，我们的事业才能百花齐放、春色满园！
　　
　　从神鸟、慈鸟、孝鸟、智鸟、贞鸟再到凶鸟，乌鸦形象的嬗变值得我们深思啊！
　　
　　（作者单位：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