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垄断市场敛财上亿 现场指挥斗殴当场给钱

暴力垄断市场敛财上亿 现场指挥斗殴当场给钱
　　
黑老大“杨三哥”落网

公安机关抓捕杨顺昌（戴头套者）现场 绵阳市委政法委供图

　　
　　本报全媒体记者 赵文 马超 见习记者 刘文慧
　　
　　在闹市区，他梳着大背头，一袭白衣，身后数百名小弟手持棍棒准备与人火拼；在地标酒店，他指使手下将人捅成重伤并叫嚣“死了有人顶包”……这些在电影中才能看到的画面，是绵阳市以杨顺昌为首的黑社会性质组织真实的犯罪场景。杨顺昌人称“杨三哥”，近20年时间里，杨顺昌以黑护商，以商养黑，靠着狠辣手段和“保护伞”的庇护，发展成为近年来绵阳市最大的黑社会性质组织。随着扫黑除恶专项斗争的开展，这个盘踞在绵阳20多年的黑社会性质组织被一举摧毁。
　　
　　1 垄断市场 他从扒手到身家上亿
　　
　　上世纪80年代，杨顺昌是绵阳火车站附近的一个扒手。到了1990年代，杨顺昌和李孝勇等人在绵阳城区以赌博、敲诈勒索等手段从事违法犯罪活动，形成了较为固定的犯罪团伙。其间，杨顺昌多次因犯诈骗罪、敲诈勒索罪、抢劫罪，赌博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一炮20万元，一晚上他赢下了一块地和几百个门面。”1999年，杨顺昌因犯赌博罪被再次判处有期徒刑。出狱后，杨顺昌和李孝勇积极招揽社会无业人员、刑满释放人员和违法犯罪人员数十人，逐步形成了以杨顺昌、李孝勇为组织、领导者的黑社会性质组织。
　　
　　2008年，杨顺昌利用控制的绵阳市晨龙混凝土有限公司、绵阳市晨龙建材有限公司等企业和其在社会上的威慑力和影响力，裹挟绵阳其他商混企业宣布成立绵阳市商混协会，自己出任会长。10多年间，杨顺昌通过协会直接垄断和控制绵阳市商品混凝土行业的销售和定价权，将利润大的留给自己，利润薄的扔给别人。通过故意伤害、聚众斗殴、寻衅滋事、妨害公务、强迫交易、敲诈勒索、妨害作证、包庇、窝藏等19类犯罪行为，疯狂作案40余起，受侵害群众多达上百人，非法攫取的经济利益达2亿多元。
　　
　　2 闹市伤人 他叫嚣“死了有人顶”
　　
　　2018年3月，一封关于杨顺昌涉嫌黑社会组织犯罪的匿名举报信发送到绵阳市扫黑办的邮箱。“我们早就在收集杨顺昌的犯罪线索。”民警介绍，“3·26”扫黑专案组成立后，对前期掌握的杨顺昌等人涉嫌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的线索展开秘密侦查。案件很快被绵阳市列为重点挂牌督办案件，也迅速被省检察院和省公安厅列为扫黑除恶挂牌督办案件。
　　
　　面对成千上万条的线索，专案组最终决定从“海洋之星寻衅滋事案”入手。“案件发生在2015年，绵阳闹市区，有故意伤人情节，这是一个能快速撕开案件口子的典型事件。”民警介绍，2015年，钱某在工程中因不愿意使用杨顺昌指定的高价商混产品，得罪了杨顺昌。为强卖商混，杨顺昌威胁钱某赶到绵州酒店海洋之星茶楼，后指使10余名成员在停车场对钱某及其驾驶员赖某某进行殴打，导致钱某脑震荡受伤住院，赖某某被人用刀捅成重伤后失血过多昏迷。多人目击杨顺昌在场指挥殴打并叫嚣“死了有人顶”。案发后，该案却在辖区派出所立案侦查后久侦不破。
　　
　　专案组重启案件调查后，很快发现当年收集的证据大部分已丢失，相关证人和知情人纷纷外出以躲避侦查员走访，连赖某某本人在面对询问时也三缄其口。“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找赖某某，但他拒绝谈起案件并告诉我们有另外一伙人在找他。”赖某某口中的另外一拨人正是杨顺昌。专案组成立后，担心案发的杨顺昌让手下找到赖某某提出用50万元作封口费，双方没有谈妥。利用机会，专案组争取到赖某某。赖某某表示愿意讲出当年案发的经过。同时，专案组通过一段模糊不清且仅10多秒的视频发现了不符合常理的关键细节。“视频中，我们发现案件顶包人张某某在赖某某被捅成重伤后才赶到现场。”专案组一举挖出了当年真相。
　　
　　3 指挥斗殴 有人受伤当场出钱
　　
　　通过影响力，对于不服从“管理”的竞争对手，依靠暴力违法手段排除对手、树立权威；出事后找人顶包，用钱“摆平”受害人，是杨顺昌犯罪案件的典型特征。
　　
　　2011年，杨顺昌利用其影响力获得了绵阳市城郊乡西园村医科校工地的土石方工程。为顺利进场施工，杨顺昌组织近300余人手持木棒等凶器强行进场，殴打当地村民。“他就像总舵主，下面有七八个分舵主。分舵主都是他的亲戚或亲信，每个人管理不同的区域，实行严格的层级管理。”民警回忆，“分舵主”会以“出场费”召集下面的小弟，并安排好接送车辆、食物以及棍棒、菜刀、砍刀等。“他们会发帽子用来区分，戴红色帽子的是指挥官，白色帽子是打手。”公安机关赶到现场后，多名民警被人暴力殴打。案发后，却仅有3名未成年人到公安机关认罪，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被安排顶包的未成年人在投案前，杨顺昌会安排他们吸毒和吃喝玩乐，顶包期间给予每人每天1000元的补助。”民警介绍。通过梳理线索、调阅案卷、走访群众、询问当年案件参与人……专案组发现了线索：一辆崭新的无牌照奥迪Q7车辆停放在现场，杨顺昌极有可能在车上。民警通过侦查手段找到车辆并通过驾驶员和乘车人，锁定了杨顺昌就在案发现场的证据。“他就坐在车上。只要有人受伤，他会拿出一摞钱让其到医院治疗。”民警不仅查明了杨顺昌组织300余名社会闲杂人员殴打现场执勤民警和村民，导致多名民警和村民受伤住院的犯罪事实，同时查明了杨顺昌在案发后花9万元指使3名未成年人到公安机关顶包冒认，包庇真凶的犯罪事实，并一举破获由此案而衍生出的多起案件。
　　
　　4 紧张较量 办案民警被人跟踪
　　
　　通过前期的秘密摸排，专案组民警确定了该涉黑犯罪集团的组织领导者和骨干成员，圈定了首批抓捕名单。“再不抓捕，人都跑得差不多了。”2018年5月7日凌晨5点，绵阳市公安局出动120余名警力、40余台车辆，对杨顺昌及其黑社会犯罪集团的骨干成员共9人实施抓捕。抓捕后，绵阳市再次面向社会征求杨顺昌犯罪线索，广泛走访发动群众。看到杨顺昌和其骨干成员被抓，曾经的受害人开始愿意作证、敢于作证了。专案组不断挖出涉黑成员及其外逃藏匿之处，持续收网抓捕，共抓获犯罪嫌疑人108名，确保了该涉黑组织无一人漏网。
　　
　　到案后，杨顺昌只承认有赌博行为。由于其身体有病且在绵阳关系错综复杂，专案组决定将其转移到北川县看守所羁押。绵阳市纪委监委办案人员回忆，在转移杨顺昌的关押点时，看守所内羁押的犯罪嫌疑人振臂高呼：三哥走好！三哥走好！“可见杨顺昌在绵阳的影响力。”“刚开始秘密侦查时办案民警都发现自己被跟踪。”民警介绍，因案件特殊并涉及到“保护伞”，专案组将办案地点转移到绵阳市安州区一个偏僻的农家乐。
　　
　　但真正的较量不只在公安民警与犯罪分子之间。
　　
　　在公安机关侦办杨顺昌等人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同时，绵阳市纪委监委也介入了案件背后“关系网”“保护伞”的查办工作中。曾担任绵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绵阳市公安局涪城区分局党委书记、局长和绵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政委等职务的王万涛就是杨顺昌的“保护伞”之一。“案件开始侦办我们就掌握了王万涛这条线索，但当时并不是最好的抓捕时机。”纪委监委负责办案的人员说，2018年3月，王万涛明知公安机关在秘密侦查杨顺昌等人涉黑组织犯罪的情况下，还与其见面并通风报信。“王万涛还收了杨顺昌50万元感谢费。”因充当杨顺昌“保护伞”被查办的，还有涪城区政府原副区长、公安分局局长，安州区原副区长、公安分局党委书记、局长岳兵；经开区党工委原委员、管委会原副主任周世权，市水务局原党组成员、副局长罗登华等7人。
　　
　　知道自己的“保护伞”被查了，杨顺昌松口了。
　　
　　5 案件审理 证据材料高四层楼
　　
　　“证据材料700多卷，装满5个保险柜，垒在一起有四层楼那么高。”2019年3月，专案组将案件证据材料正式移送绵阳市检察院审查起诉。“全案累计破获各类刑事案件47起，所涉罪名达19种，抓获犯罪嫌疑人108名，移送审查起诉犯罪嫌疑人100名、涉案单位5个；查封、扣押、冻结的涉案财物包括豪车、豪宅，以及各类古董收藏品169件，其中国家二级文物2件、三级文物5件，估值800余万元，其总价值高达2亿余元。”民警介绍。“移送审查起诉的犯罪嫌疑人中究竟哪些应该被认定为黑社会性质组织成员，我们严把案件程序证据关、事实认定关、法律适用关，根据涉案的犯罪事实依法追诉7人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1人聚众斗殴罪、1人敲诈勒索罪、5人强迫交易罪、1人开设赌场罪。”办案检察官介绍。
　　
　　2019年11月25日，杨顺昌案一审开庭。由于被告人人数众多，绵阳中院在绵阳九洲会议中心临时搭建科技法庭。同年12月31日，杨顺昌案件一审宣判。绵阳中院对38名涉黑犯罪嫌疑人作出一审判决：被告人杨顺昌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等罪，累计判处有期徒刑62年，数罪并罚后决定执行有期徒刑25年；其他涉黑被告人分别被判处19年到6年不等的有期徒刑。宣判后，杨顺昌等部分涉黑犯罪嫌疑人提出上诉。今年8月，省高院作出终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随着神圣的法槌声响起，未来的25年，56岁的杨顺昌将在监狱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