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乡臭”

  
2024-09-20 09:57:08
     

□ 谢明珠

  
  吃晚饭的时候,母亲神秘地打开高压锅,只是刚打开一条缝,一股奇臭便扑鼻而来了。
  
  “真臭。”我忍不住说。“好臭啊,受不了了。”甜妞更夸张,捏着鼻子就往客厅跑。“你现在说臭,到时候吃起来不要太香,保准你下三碗饭。”母亲笑着说,接着把锅盖放在一边,彻底暴露出高压锅里的那碗“奇臭无比”的苋菜咕。这下好了,整个房间一下子都弥漫上了这股子臭气,不管躲在哪里都没用,我也彻底放弃了逃避。反正闻了三十多年,早已习惯这股气味。
  
  吃饭的时候,父亲、母亲和爱人,三个人的筷子不停地往这碗菜里夹,我只是看着他们,自顾自地吃我爱吃的菜,而甜妞则一脸嫌弃,整个脸都朝一边转,捏着鼻子的小手都不肯放下:“这么臭,你们怎么吃的?”
  
  这个问题,我小时候也经常问母亲。那时候物资匮乏,条件有限,饭桌上的食物没有现在这么丰富。尤其是到了秋冬季,饭桌上常见的就是梅干菜和苋菜咕了。
  
  记忆中,每年到了秋季,母亲总是会从菜场背回一捆苋菜梗,每一根都有差不多一米长,有粗有细,最细的差不多有手指头的粗细。秋天的苋菜,因为梗疯长,反而没有多少菜叶了。母亲拿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苋菜梗简单处理一下,把剩余的菜叶子去掉,切掉根部,简单冲洗,把菜梗上的泥巴洗去。接着,母亲把木凳、菜板、菜刀拿到天井的空地上,自己坐在小板凳上,另一边的地上放上一个直径一米多的竹编框,她把苋菜梗一根根拿起来,然后就听到“叨叨叨”的声音。不一会儿,苋菜梗被切成了五公分的小段,切下来的一段段苋菜梗就“噼里啪啦”地全部掉在了放在地上的竹编框里。
  
  不到十几分钟,一大捆苋菜梗就被母亲切成长短差不多的苋菜梗段了。切完后,母亲会拿出一个很大的木盆,里面倒上满满的水,把苋菜梗段倒在水中浸泡、洗净,捞起来之后稍稍过滤一下,就可以倒入酒瓮中——瓮要选择肚大口小的,放几把苋菜梗,放一小把盐,如是者三,再把瓮封起来,放在阴凉的角落里。几天后,打开之际,里面的苋菜梗已发霉变质,一股刺鼻的气味就扑面而来,这时候的菜梗已经绵软透汁,外壳滑溜,抓上一碗,在上面淋上一勺菜籽油,烧饭的时候放在上面一起蒸,打开电饭煲的那一刻,又香又臭,明明那么臭,可是嘴巴里却开始分泌唾液,盛上一碗带着这股香臭的米饭,立即就食欲大开。
  
  我虽然不喜欢这碗苋菜咕,可是我喜欢用苋菜咕发酵后产生的卤水浸泡的其他食物。舀一勺瓮中的卤水,浸泡上豆腐、毛豆、青菜……任何你能想到的蔬菜都可以与这卤水产生化学反应,浸泡几个小时,同样淋上菜籽油,上锅蒸十几分钟,一道美味的小饭菜就做好了,简单又好吃。
  
  著名的“三臭”就是用苋菜咕的卤水提味的,家常的臭豆腐也是用卤水浸泡之后进行油炸。
  
  在江浙一带,没有人会不喜欢这道闻着奇臭,吃起来又极香的美味。谁也无法抵挡它的魅力,它是属于家乡特有的美味与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