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河,那路

  
2021-07-30 15:25:52
     

 

  □ 赵兴军
  
  记忆中,老家屋前有一条小溪,旁边还有一条青石板路。那是一条永远流不到尽头的河,也是一条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路。我的脚步与故乡背道而驰,乡愁作伴,我自前行。当深深浅浅的脚步穿过都市,翻过高原,走进哨所,我也从一名老百姓转变为一名战士、军官、法院干部;从一名少先队员升格为一名团员、党员、优秀党员。
  
  离开老家已有十多年了,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间隔越来越长。小河里的水何时冰封解冻,那条路是否草长莺飞,于我都是未知。我知道,我唯一的行李中装不下那么多离仇别恨,唯有浓浓的乡愁使我负重前行。
  
  在那条小河里,我常常挽着裤腿摸泥鳅、捉螃蟹,一有空便钻进河里洗澡。有次,我的脚被水草缠住,要不是不会游泳的母亲跳进河里把我救起,差点就送了小命。时至今日,我再也没游过泳,成了名副其实的“旱鸭子”。不是不敢下水,而是怕母亲担心。
  
  那条通向外界的唯一的青石板路,先是母亲背着我走,后是母亲牵着我走。我小时厌学,一是路远,二是怕老师。每到这时,母亲便放下手中农活,拉我去学校读书。一大一小两行脚印印在脑海,时间越久便越发清晰。
  
  我16岁参军,走过青石板路,淌过那条小河,便把故乡甩在了身后。开始是每隔一两年回家一次,现在已是三五年懒得回去一趟了。屋前的小河早已断流,青石板路也被杂草淹没,只有年老体衰的双亲还守候着破旧的老屋,不想搬到都市里与我同住。我想不出那穷山沟有什么好的,使他们如此迷恋,便问母亲。母亲说:“你老了就明白了。金窝银窝,哪有自己的狗窝好。”
  
  小河断流,青石板路长满苔藓,都是母亲写信来告诉我的。我知道父母的用意,当儿子的哪有不懂父母心思的。说来怪得很,每当我做梦梦到老家的某人,要不了多久就能收到父母的来信,告诉我某人已仙逝的消息。我把这事说给父母,母亲笑问:“该不会你从来没有梦到过我们吧。”我只能笑,梦到和没有梦到都不能说。事实上,我是经常梦到他们的,这甚至成了我爱睡觉的理由。
  
  前些日子,我因母病重回家,母亲一见我便从床上坐了起来,病好了大半。看着她脸上深深浅浅、纵横交错的皱纹,我心里一个劲地痛。母亲要我扶她下床走走,我便牵着她的手走过青石板路,来到已断流的小河边,母亲不住地说:“可惜呀可惜,河都没水了。”末了,又问我:“你还游泳吗?”这一问,把我的眼泪问出来了。流着泪,我默默告诫自己:忍着痛,把自己燃得更亮一些。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故乡那条永远流不到尽头的河,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路。
  
  (作者单位: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