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听我老婆说,我妈咳血了。那晚我在监舍数了4378只‘羊’。”近日,在前往开展亲情走访的车上,崇州监狱六监区副监区长朱涛翻着谈话记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边缘。车窗外的梧桐叶在风里簌簌作响,朱涛的目光落在“4378只羊”几个字上,眼前浮现出那个蜷缩的身影……
母亲病危,积极改造的他变了
2024年2月,51岁的钟某因放火罪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服刑期间被评为改造积极分子。他总说:“家里有妈在,我就有盼头。”可6月16日会见日,钟某妻子红着眼眶说出的一句话,彻底撕碎了他的平静:“妈癌症晚期了,疼得整宿睡不着……”
从那天起,这个曾因“慈爱的母亲”而坚持改造的男人变了。“钟某半夜躺在床上,嘴里念叨‘妈怕是等不到我出去了’。”主管民警康晓斐翻着近半个月的谈话记录,上面密密麻麻记着:“23:17巡岗,钟某在床上偷偷抹眼泪。”“钟某早餐只吃了半个馒头,说没胃口。”……
更棘手的是,钟某的母亲同时患有精神分裂症,日常全靠药物维持。这个家庭,正被钟某母亲生病和钟某服刑改造的双重担忧撕扯着。
“改造,是帮罪犯找回活着的希望。”崇州监狱六监区监区长在早会上拍板,在向监狱教育改造科汇报后,一场“亲情急救行动”就此展开。
民警带着“他的话”,叩响老房子的门
6月25日清晨,朱涛带着康晓斐和另外2名民警驱车1个多小时,来到位于成都市郫都区的钟某家中。开门的是钟某的女儿小玫(化名)。这个即将初中毕业的姑娘眼眶通红,手里还攥着没写完的作业:“叔叔,我奶奶的病情更严重了……”
推开门,一股中药味混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里屋床上,72岁的钟某妈妈蜷缩着,枯瘦的手背上布满针孔。见到民警,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是……是钟娃儿说的警察同志?”原来,钟某每月都会在电话里给母亲讲些改造日常:“今天学了做面点”“监区小农场种了月季花。”……这些琐碎的改造日常,成了钟某给母亲的“安心药”。
“阿姨,我们给您带了点东西。”康晓斐打开保温桶,热气裹着醪糟香飘出来——那是钟某入监前常给母亲煮的醪糟粉子。朱涛适时点开手机里的视频,屏幕里传来钟某略显生涩的声音:“妈,您按时吃药,别省着;小玫要中考了,您让她多睡会儿……”
镜头外,小玫突然扑到母亲怀里哭出了声:“妈,爸说他一定好好改造,等我考上高中,我们就去接他回家……”钟某妻子攥着纸巾的手直抖,抬头对民警说:“警官,你们可得好好管他,让他早点出来。家里有我撑着,等他回来……”
返程前,民警又录了段视频。镜头里,老人用乳名唤着:“钟娃儿,好好听话”;小玫举着练习册说:“爸,我模考进步了”;妻子对着镜头笑:“你改造得好,就是给家里最好的药”。
爱与希望,正在帮助他重塑新生
在崇州监狱六监区谈话室,钟某看着民警带回来的视频,眼泪把衣襟浸湿了一大片。当听到母亲用乳名喊他时,钟某哭得像个孩子。“我一定好好改造。”他抹着眼泪对民警说,“出去那天,我要给我妈煮三大碗醪糟粉子。”
如今的钟某像换了个人。康晓斐的记事本上写着:“7月3日,钟某超额完成习艺任务;7月5日,钟某主动报名参加面点兴趣班。”现在的钟某,是带着希望在改造,他说:“现在每天数羊,数的是离出去还有多少天,数的是回家能给妈做第几顿醪糟粉子。”
夕阳斜照进监区,风里传来钟某的歌声,有点跑调,却很认真:“越过千山万水,我在等你回家……”这歌声里,有高墙内的忏悔,更有高墙外的希望。
四川法治报全媒体记者 赵文 李季实习生 赵语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