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毒”的青春 | 曾因“罪犯女儿”的标签堕落的她在戒毒所走向新生

6月20日，小果在“青春无毒 绽放精彩”青少年学生警示教育宣传活动中现身说法 省女子强戒所供图

　　
四川法治报全媒体记者 周靖
　　
　　11岁，爸爸入狱，她被贴上了“罪犯女儿”的标签，从此开始自暴自弃，逃课、抽烟、喝酒成为家常便饭。在朋友的唆使下，她迷上含有依托咪酯成分的“电子烟”，最终坠入毒品深渊……
　　
　　18岁，进入戒毒所，在戒毒民警的教育帮助下，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决心戒掉毒瘾，好好学习、生活，把以前失去的东西弥补回来。
　　
　　“爸爸犯罪入狱，我一辈子都毁了”
　　
　　2015年，小果（化名）10岁，父母因感情不合离婚，妈妈带走了2岁的弟弟，小果则跟着爸爸、爷爷、奶奶生活。
　　
　　11岁的一天，原本应该来接她放学的爸爸没出现，而是爷爷来了。他告诉小果，“爸爸被公安抓了。”原来，小果爸爸因倒卖赃物和吸毒被捕，被判入狱一年，还上了当地的电视。一时间，小果一家成为了县里的名人。“无所谓。”面对爸爸的入狱，小果这样说道。爸爸动不动就打人，还做了很多伤害妈妈的事。小果甚至有些庆幸，“终于被关进去了”。
　　
　　尽管如此，小果的生活仍然受到了影响。除了邻居家的小伙伴，别的同学都被家长禁止跟小果玩，说她是“小偷的女儿”。上初中后，同学们的话更加难听，“你爸爸是吸毒犯，你以后也会是吸毒犯；你爸爸进了监狱，你一辈子都毁了……”她的头上被扣上了“罪犯女儿”的帽子。“爸爸犯罪入狱，我一辈子都毁了。”小果说。
　　
　　初一下期，爸爸刑满释放回到家，开始关心小果，还尝试挽回妈妈。小果以为爸爸改好了，对未来燃起了一丝希望。然而，一个多月后，朋友打电话告诉小果，小果爸爸跟她的爸爸又伙在一起“玩”了。当小果走进朋友家，看到烟雾弥漫的客厅里，桌上随意摆放着“水壶”，爸爸正聚精会神地在玩网赌游戏，她的心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从那以后，小果开始学着爸爸在外面玩、不着家，她想自己如果变得“不听话”，爸爸可能就会来管她。一次，小果和几个同学旷课被班主任发现告知了家长，爸爸便强行将小果锁在了家里，一步也不能离开房间。三餐由奶奶、爷爷做好端到房门口，手机被没收，小果整天除了看课本就是睡觉。在被关了两个多月后，她萌发了轻生的念头。一天半夜碰到爸爸回家，小果隔着窗户对他说：“你好歹让我在客厅里去看一下电视，或者在房子周围走一下嘛。”爸爸没答应，丢下一句“你就在家里关着”便离开了。“把我关在家里，又不管我，是什么意思……”小果越想越想不通，万分痛苦下拿起小刀在左胳膊上划下了第一刀，看着红色的血液从皮肤里流出来，她感觉好了很多。
　　
　　被关一年后，在妈妈和班主任的强烈要求下，小果在初三下期回到了学校。她努力学习，却无法赶上落下一年的课业。初中毕业时，14岁的小果没能考上普通高中，想进职业高中读书。爸爸却表明态度，没考上就不读了，出去打工挣钱。小果只得向妈妈求助。她搬到了妈妈家，将爸爸的联系方式拉黑，彻底逃离了他。
　　
　　上高中后，小果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她又开始逃课，成天和街上的小混混一起玩乐。高二开学，因频繁旷课，小果被学校劝退，半年后又转学到临近城市一所职业高中读住校。
　　
　　一开始，小果每天都认真学习、好好生活。然而入学没多久，小果就和班上的同学混熟了，又开始逃课出去玩，还学会了抽电子烟。“很方便，在年轻人间很流行。”小果说，周围的同学、朋友、老家县城的同学都在抽电子烟。
　　
　　“时时刻刻都会想着他们，除了吸毒的时候”
　　
　　读书期间，小果开始在网上做兼职，通过在网上发文章引流、网络直播挣零花钱，并获得不菲的收入。
　　
　　有钱后，小果身边的朋友变多了，一起玩的时候她会真心对待，大方请客消费。但她也很有“原则”，每天会存下一半以上的收入，剩下的会一分不剩地用出去，“有钱就该花”。为方便“工作”和娱乐，她还偷偷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不再回学校。
　　
　　2023年5月初，小果和同学玩耍时，发现烟弹快没油了，同班同学递来一支“电子烟”，她顺手接过吸了两口，感觉“有点不对劲”，站起来走了两步，便直接昏倒在地上。“这是什么？”她问同学。同学赶紧解释加了依托咪酯，并表示“依托咪酯不是毒品，好吃得很”。
　　
　　一个月后，一个朋友来小果租住的地方玩，邀请她第二次吸食了含依托咪酯的“电子烟”。“我们在屋里整整吃了3天，因为吸毒连工作都没有做。”小果告诉记者，第4天传来了警察抓人的消息，当天下午朋友就被抓了，后来自己也跟警察去派出所走了一趟。
　　
　　2023年8月初，小果从外地旅游回到老家县城，刚下车前男友便约着一起玩，并带她吸了含依托咪酯的“电子烟”近20天。从那时起，小果便天天和吸食依托咪酯的朋友一起玩，“每天不间断地吸”。“一天24个小时，除了睡觉就是吸毒，饭都不吃，在家、酒店、出租屋都吸。”小果算了笔账，一个烟弹只能管一个小时，吸食一个月就差不多花了两三万元。
　　
　　同时，小果总想要回报爷爷和妈妈。她会在外出旅游时给爷爷买营养品，妈妈过生日时送现金花束……“我时时刻刻都会想着他们，除了吸毒的时候。”小果说。
　　
　　连续吸食一个月后，小果意识到自己上瘾了。“我一两天不吸，其实反应不是很大，但如果我吸完了一支续不上，就会很暴躁，想跳楼、想撞墙，做出自残的行为。”小果伸出左胳膊，从手腕到大臂布着十几道狰狞的疤痕，她告诉记者，下面几道是爸爸将她关起来划的，上面的是吸毒后划的。
　　
　　有一次，小果在酒店房间吸“电子烟”后没有续上，十分暴躁亢奋，冲动之下直接坐上了位于酒店11楼的房间窗台。她打电话告诉送烟弹的人，如果5分钟之内再不送来她就跳下去。所幸同行的朋友发现，将小果从窗台上拉了下来，才阻止了悲剧的发生。小果感到后怕，只记得自己当时十分亢奋，想马上跳下去，“好像下面有什么东西吸引着我一样”。
　　
　　“我想把以前失去的东西弥补回来”
　　
　　2023年10月1日，依托咪酯被正式列管。小果准备戒毒，不再吸食含有依托咪酯的“电子烟”。
　　
　　然而，小果不幸患了急性盆腔炎，“每天疼得遭不住”。为减轻痛苦，小果将依托咪酯当作止痛药，又连续吸食“电子烟”一个多星期。小果解释说，“吃了依托咪酯就会昏，昏迷之后就不晓得痛了。”
　　
　　2023年11月1日晚，小果和朋友去酒吧喝酒，一直玩到凌晨3点才结束。为了不吵到家人，两人在外面开了房，又打了两三个小时游戏才睡下。没过多久，警察便敲门查房。输入两人身份证号码后，警察发现小果有吸毒史，便将她带回派出所，尿检结果呈阳性。小果被处以行政拘留3天，她向民警求情，“11月10日是我的18岁生日，可不可以等过完生日再关？”她的恳求打动了警察，决定11月11日再对其进行拘留。行政拘留期满，小果下定决心戒毒，“出来就签社戒，以后每个月好好去报到，不抽了”。
　　
　　可是，小果从拘留所出来后回老家县城玩，不到一个星期就又被公安抓了。“这几天我是没有抽的。”小果告诉记者，在被正式拘留前一晚，想到“反正明天就要被关起来，还不如再抽一下”，却不想小果尿检结果呈阳性，这回将面临强制隔离戒毒两年。
　　
　　刚进入戒毒所时，小果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总是控制不住地流泪，情绪压抑，也拒绝和人交流。戒毒民警关注到这点后，主动联系小果的家人、老师、到村委会访问等了解其成长经历，经常和小果谈心谈话，倾听心声、开解引导，让她感受到温暖和关爱。在一天天的戒治生活中，小果感受到以前从未感受过的充实，她的内心不再迷茫和暴躁，很是踏实。最近，她准备向民警了解出所后报考大学的事情。
　　
　　“以前我空有一个学生的身份，没有珍惜读书的机会。现在，我想把以前失去的东西弥补回来。”小果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