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记

□ 白兰华

　　
　　我该用什么样的心思与文字来描绘春雨中的物事，才更贴近春雨的情怀与气质呢？春雨的脚步，窸窸窣窣，沙沙啦啦，我认真听着，像听老师讲课，不敢有丝毫的走神与分心。
　　
　　走在二月的乡间，有微寒的风，有清亮的鸟鸣，有轻叩的雨声，落在溪水里，溪水灵性丰盈，扭动着腰身穿过村庄，隐没在田野深处。溪畔早已草色青青。雨珠在叶尖晶莹闪烁，一不留神就滑落进泥土里，探寻不见。草叶扬眉吐气，每片叶子都在一张一弛呼吸，像婴儿的小嘴。
　　
　　锯锯藤一笼一笼的，扎着堆，翠绿着，滴着翠玉般的汁液。它茎叶上毛茸茸的刺，极柔和，还没一点锋芒。
　　
　　荠菜冒出了头，桠上开满米白色的小花，轻轻摇曳，细胳膊细腿儿地舞着。荠菜开花早，老得快，要做野菜吃，必须得趁早。
　　
　　鸭儿芹喜欢潮湿的地方，绿茵茵、水汪汪一片。一片叶子就是一片欢喜。涩涩的苦香，浸润在蒙蒙细雨里。
　　
　　麦麦草，青葱水灵，嫩嫩的，想一口咬下去。麦麦草钻出地面，就一直往上长，叶片飘带一般柔顺。雏鹅喜吃，娇嫩的草汁染绿雏鹅的喙。
　　
　　转转草，盘子一般铺开，一棵草就自成一方小天地。连根拔起，根茎白润，纤长细腻。转转草叶色普通，但形状漂亮，如一把撑开倒扣的雨伞，一些细小的草芽儿在伞下躲雨。
　　
　　蒲公英的老枝瘦削硬朗，枝上球形的花朵还在，还没完全被风吹散。它的身旁，新的植株起来了，密密的，挤挤的，探头探脑，非常新奇。
　　
　　……而爸妈院子里的草呢，是他们从田间地头寻回来的草药，他们视若珍宝。这些覆盖住水泥院坝缺口和花台空隙的丛丛绿意，繁衍壮大出一片盛世光景。
　　
　　薄荷、紫苏、黄花艾、龙胆、车前……一棵棵草，似一个个温婉含笑的女子，在春雨里抖擞着，面色红润，步履轻盈，洋溢着无限的生机与活力。它们从诗经楚辞里走出来，从《本草纲目》里走出来，一步步，上了心，入了画……
　　
　　薄荷的香，凉凉的，纯纯的，趁着春雨的走势，在心底越聚越稠，令人心旷神怡。
　　
　　黄花艾老根上萌生的芽，绿莹莹的，脆生生的，排成一排，眼睛般一眨一眨的，忍不住多看它几眼。
　　
　　九节风的芽苞，鼓胀鼓胀，春雨一润，春风一吹，吹弹可破，长出光亮的叶，在雨里摇啊摇。
　　
　　……早春的雨，轻柔，丝线一样，在发梢密织；早春的雨，滑腻，泥鳅一样，从指缝滑落。
　　
　　早春的雨，一定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但我不知道，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是在哪里。
　　
　　春雨来了，任何物事，任何人，包括天地，都给它让出一条生路。任它骄横轻狂，无法无天。就在这份有恃无恐的包容与纵容里，万物苏醒，山川萌发，大地换了新颜。
　　
　　（作者单位：成都市新都区委政法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