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月亮

□ 白兰华

　　
　　那晚的月亮，一定很大很圆很亮，从窗口照射进来的月光，一下子就惊醒了我。房间里家具器物的陈设错落有致，一幅朦朦胧胧明暗有度的水墨画，在一线穿透有力的月光中慢慢氤氲濡染开来。月光在悄无声息完成一件杰作，我不敢吱声，出口的惊叹被我一点点地咽了回去。
　　
　　一片月光，像轻缓浮动的白纱，在我眼前一直飘，一直飘。它也许来自银河，带来了银河湿润的气息。它或许来自天堂，带来了天堂缥缈的气韵。我安静泊在柔柔的月光里，均匀酣畅的呼吸声，在暗夜里有节奏地轻扬着。
　　
　　那片月光是从窗帘缝里透进来的。它是我不邀而至的客人，它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拜访了我的居室和内心世界。我融进月色中了，我仿佛消失了，我与恒古的时间一同隐藏在博大精深的夜晚。唯有月色在房间里涂抹，这里厚重，那里轻盈，如此清晰，如此温柔，又那么情有独钟。
　　
　　我索性起身下床，踱步窗前，稳稳心绪，像将要开启人生大幕一般的庄严与肃穆。我轻轻悄悄，一点一点移动幕布，月光心领神会隔了一层玻璃在窗外等我。幕布启动多宽，月光就铺排多宽。幕布全启，月光瞬间倾泻而入。那一刻，月光像一只只银色的飞鸟，从我头上飞过，从我肩上跳过，从我腋窝里钻过，它们小巧玲珑、灵便轻捷的身子无孔不入，无处不在。那一刻，月光是奔腾的潮汐，以惊天动地的气势扑面而来，我一个趔趄，挡也挡不住，遮也遮不住，任它奔向我，向我身后急速蔓延，直至雪白的墙壁将它豪放不羁的灵魂束缚住，让月光满满当当盈满屋子，盈满一屋子的温馨与浪漫。
　　
　　月亮落在地板砖上，甚至比窗口的那枚月亮还要大，还要圆，还要亮。我彻底被月光笼罩了，身后长长的影子，瘦弱地延长，一直投射到背后雪白的墙面上。所有的空隙，已被月光占据，随手一抓，都是一把明晃晃的月光。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空灵，我遇到了心中真正的月光。我很幸运，我为今晚独特的经历和感受动容动情。
　　
　　我索性移步到室外的露天阳台上。月亮啊，就悬在我的头顶，我抬眼望见它的圆润与丰硕，很契合秋天成熟收获的气韵。云朵灰蓝灰蓝，瓦块一样层层堆叠，鱼鳞一般密密挨挨，时浓时淡，分分合合，缱绻聚散。但始终有一方时空给月亮留着，让月亮清澈透明地亮着，心无旁骛地亮着，目不转睛地亮着。天空的广袤、世界的博大、宇宙的磁场、万物的通透、时间的力量，这些抽象的存在似乎变得形象具体。在秋虫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呢喃声里，谷物的芬芳、露水的清凉、月光的皎洁、星粒的守望、土地的安宁、村庄的静谧，交织在一起，浑然天成，将我们躁动不安的灵魂妥妥安抚。我忽然醒悟，月光才是夜晚的主人，而人，终究是一个个过客。
　　
　　（作者单位：成都市新都区委政法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