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硬核的辩护

□ 野山

身为法官，每次开庭，都要听取各方的辩护意见。当事人的滔滔不绝见识过，名律师的畅言雄辩聆听过，“死磕派”律师的激愤陈词也领教过……他们为维护自身的利益，在法庭上各显其能，我能理解。我自己礼貌听取、冷静判断、慎重采纳也就是了，一声“闭庭”，一切归零。不过是工作日常而已，能让我动容，奉为经典并誉为“最硬核的辩护”的，是路易斯·米歇尔的《我不想为自己辩护》。

这是收录于《著名法学家演讲鉴赏》里最短的演说。

路易斯·米歇尔（1830—1905），法国巴黎公社革命家、作家。1871年3月18日巴黎无产阶级革命爆发，她组织和领导“保卫巴黎和救护伤员妇女协会”，直接参加同凡尔赛反动军队的作战。因为勇敢和智慧，被誉为“蒙马特尔的红色姑娘”。革命失败后被捕，这篇演说是她在凡尔赛军事法庭上发表的。

“我不想为自己辩护，我不接受辩护！”硬核吧？难道是不认罪？不，“我身心都属于社会革命，并且愿意对我的一切行动负责”。她为自己奋斗的事业深感骄傲和自豪，如此，面对敌人的指控她不屑于辩驳。

“我没有任何同犯，我的行动是自发的。”你们也别躲躲藏藏了，做出该有的样子吧；“让我死在萨多丽的原野上吧，我们许多战友已经牺牲在那里了。”这是多么的大义凛然。

“一颗为自由而跳动的心似乎仅仅有权利要求得到一粒铅弹，因此我也要求我的一份。”多么的视死如归。

“你要是让我活着，那么我不会停止呼吁报复，而且要向杀害我那些战友的特赦委员会的凶手们报仇。”这又是多么的义无反顾！

“如果你不是胆小鬼，你就杀死我吧！”这不是辩护，这是对敌人的审判，是其革命信念的宣誓。

他们是胆小鬼，面对大义凛然、视死如归、义无反顾的“红色姑娘”，最终没有胆量挥起屠刀，只敢流放她。她继续投身革命，一生无悔。

“我不想为自己辩护”——是的，我的事业是神圣的，我的行动是正义的，要么你们杀死我，要么等待我的复仇吧！

不想辩护，却恰恰是“最硬核的辩护”。

（作者单位：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