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烟火中的慰藉——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英伦美食（一）

编者按

每一道菜肴都是岁月的见证——如果这个论断成立，那么用文字来撩拨你的味蕾，也堪称一门艺术。本周起，《法苑》将陆续刊登特约作者撰写的“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英伦美食”系列，分早餐、正餐、甜点和酒水四个部分，这是人间至味与异域风情的完美邂逅，敬请关注。

□ 钱薇伽 王博雅

一提到英国菜，许多人都说是“黑暗料理”，什么“仰望星空派”“鳗鱼冻”“牛排腰子派”等等，让人一听惊吓、二见逃避、十分不想吃。作为阿加莎·克里斯蒂（中国粉丝称她“阿婆”）的铁杆粉，我看着她的故事长大，从她的书里看到许多温暖有趣的英伦美食：面包果酱的香气在字里行间流淌，启瓶倒酒的汩汩声萦绕耳旁，波洛挑剔的热巧克力香醇厚氤氲，马普尔小姐盘中完美的荷包蛋金黄流淌，橘子酱里暗藏杀机，撒着杏仁酱的楔形蛋糕是致命诱惑……在阿婆笔下，食物并非简单的背景点缀，本身便是日常的慰藉，是欲望的投射，是无声的证人，更是犯罪的工具。

美好的一天从美好的早餐开始。书中提到过的早餐有鸡蛋、熏肉（《罗杰疑案》）培根、咖啡（《ABC谋杀案》），如果再加上香肠，就是一顿丰盛的早餐了（《黑咖啡》）。波洛的朋友兼助手黑斯廷斯上尉是典型的英国人，他喜好的早餐是传统英国式的熏肉、鸡蛋和果酱（《悬崖山庄奇案》）。培根煎得滋滋作响，油脂在高温下渗出馥郁香气，配以温润的鸡蛋与酸甜的果酱，一定能抚慰黑斯廷斯上尉刻入骨髓的乡愁。

培根是英式早餐必不可少的食物，原意是烟熏肋条肉（即方肉）或烟熏咸背脊肉，英文是bacon，词首字母换成大写便是大名鼎鼎的英国哲学家培根（Bacon）。

培根的做法与中国的烟熏腊肉相似，方法是将洗净的猪肉切成条，用盐和香料腌制，再以烟熏法增加香味。培根需切片微煎，油脂香弥漫在空气中，不管配合煎蛋，还是吐司，或者面包，都令人食欲大开。

培根有英式、美式、意式、加拿大式等区别。阿婆是英国人，她提到的培根应当是英式培根。英式培根采用的是猪的背脊肉，油脂少，瘦肉多，口感柔嫩，有馥郁的烟熏猪肉香味。

美式培根采用猪腹部为原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五花肉的部分。这部分的猪肉油脂多，香气十足，煎出来的培根油那可是宝贝，大多用于炒菜或者煎蛋。意式培根叫pancetta。猪肉腌制后，慢慢烘干，不用烟熏，把猪肉卷捆成圆柱，吃的时候切成薄片，通常与白葡萄酒搭配。加拿大培根则会用玉米面和盐水调出面糊，包裹在猪肉的表面，做出来的培根肉汁充足，味道独特。

比利时大侦探波洛的早餐是欧洲大陆式的，面包卷或者蛋糕卷，以及热巧克力。资深粉丝都知道，波洛的最爱是热巧克力。严格说，热巧克力属于甜品，但因为波洛的早餐总是会出现热巧克力，所以我把热巧克力归在早餐篇里。

很多人分不清热巧克力和热可可，两者的区别在于热巧克力含有高热量的可可脂，能给波洛的灰色小细胞提供不少能量。

虽然黑斯廷斯上尉认为，波洛的热巧克力是黏糊糊香喷喷的，白给他一百英镑也不会尝上一口。但是，热巧克力的确诱人，做法的确简单——在加热的牛奶中放入巧克力碎屑不断搅拌，巧克力完全融化后，关火倒入白砂糖拌匀即可。

除了直接饮用，还可以在热巧克力上加鲜奶油，一定热量爆表。在《第三个女郎》里，波洛在奥利弗夫人家喝下午茶，喝的就是大杯热巧克力，顶端满是泡沫状的鲜奶油——这不是时下最流行的“雪顶”吗？

阿婆本人就是狂热奶油粉。据她的外孙回忆，阿婆酷爱凝块奶油，她在打字机旁放着奶油，一边写一边吃。相信凝块奶油给阿婆带来了不少灵感。不过要提醒大家，凝块奶油的脂肪含量高达55%至60%，热量更是爆炸。

2017年，由肯尼思·布拉纳执导并主演的最新版《东方快车谋杀案》上映。影片开篇，波洛近乎挑剔地选择鸡蛋的画面，想必给不少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鸡蛋也是英伦早餐中必不可少的部分，常见的吃法有荷包蛋、水煮蛋、炒鸡蛋。至于哪种是“fried eggs”（煎蛋），哪种又是“scrambled eggs”（炒蛋）又或者是“poached eggs”（荷包蛋）、boiled eggs（水煮蛋），可能要去英国亲身实践一下才行。

马普尔小姐在《伯特伦旅馆》里，享用过一顿美好的早餐：茶、荷包蛋、现烤的面包卷。很普通对不对？阿婆对荷包蛋有细致的描写——

“吐司上放着两只漂亮的荷包蛋，不是那种放在锡制杯子里的、又小又圆、像子弹般坚硬的东西。”

“马普尔小姐满怀信心又小心翼翼地用刀切开了荷包蛋。果然没有令她失望，黄澄澄的、浓厚的蛋黄溢出来。多么完美的荷包蛋！”

荷包蛋也是深受英国人喜爱的早餐，有水煮和油煎两种，油煎又分单煎和双煎，有讲究的还会在煎的时候，把荷包蛋对叠，形似荷包。单煎荷包蛋就是马普尔小姐吃的这款，只煎一面，蛋黄没有全熟，口感嫩滑。双面煎的荷包蛋，边缘会焦化，又香又脆。

水煮蛋虽然带个“煮”，但并不是我们吃的煮蛋。在我看来，英伦水煮蛋只能是鸡蛋在滚水里洗个澡，蛋白蛋黄无法凝固，无法剥壳。这要怎么吃？所以英国人发明了神器egg cracker（能分离蛋清与蛋黄的打蛋器），鸡蛋立着就能吃。

在《弄假成真》里，乔治爵士吃了一大份英式早餐，其中就有炒蛋，做法与我们吃的不太一样。鸡蛋打散后，加上黄油和牛奶一起炒，最后形成蓬松口感的英式炒鸡蛋。

在波洛的餐桌上出现过的早餐还有奶油面包卷、奶油蛋糕卷、羊角面包。在《第三个女郎》中，波洛盛赞了搭配巧克力的奶油蛋糕卷。他认为，卖奶油蛋糕卷的这家丹麦糕点铺是他逛到的第四家店，比旁边的法国糕点铺好。

在《蓝色特快之谜》里，罗歇伯爵的早餐就很精致了：一份鲜蔬蛋卷，一块浇着蛋黄酱的上好牛肉，以及一份萨戈仑松饼。

在《伯特伦旅馆》里，旅馆提供的英式早餐就更加丰盛了，不仅有鸡蛋和熏肉，还有熏咸排、腰子和熏肉、冷松鸡肉、约克火腿等等，看着文字都能想象出食物诱人的画面。

但我认为最丰盛的早餐，出现《烟囱别墅之谜》里，管家为卡特汉姆侯爵准备了丰盛的早餐，有煎蛋卷、鸡蛋培根、腰子、辣味鸡、黑线鳕、冷火腿、冷雉鸡，看着菜名就让人垂涎三尺。可卡特汉姆侯爵闷闷不乐地说：“没有我爱吃的。”这让我想起《红楼梦》里的贾母，陪刘姥姥逛大观园时，在园中略作休憩，这时下人送上小点心，是一寸来大的螃蟹馅饺子。贾母皱眉说：“油腻腻的，谁吃这个。”

所谓暴殄天物，莫过于此吧？

（作者单位：四川省成都市武侯区人民法院、河南省人民检察院郑州铁路运输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