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车轮上的良心

□ 杨力

良心不打滑，车轮才不会跑偏！从爷爷那辈传下来的话，成为影响着三代人的家风。

时光退回几十年前，爷爷还生活在农村。一个偶然的机会，习得一些文字的爷爷被聘为公社学校民办教师。爷爷爱校如家，对待工作非常认真。那年家里修猪圈，奶奶想让爷爷在学校找一小捆铁丝，被爷爷严词拒绝。爷爷说，公是公、私是私，做长辈的要从小给孩子当好榜样。

爷爷严格要求自己，对孩子也一样。父亲12岁那年，在地里收割稻谷时，看见旁边地里停着一辆运稻谷的自行车，车筐里放着半包红梅香烟。也许是一时好奇，父亲把半包香烟揣进了裤兜。那天傍晚，当爷爷在暮色中找到父亲时，他正躲在一道山梁后面，用火柴点燃人生第一支烟……爷爷非常生气，冲上来一把夺过父亲手里的香烟，揉碎了扔进了沟里。爷爷把父亲拉回家，指着院子里那辆糊满泥浆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对他说：“你要记住，车轮子歪了还能修，良心歪了可就扶不正了！”

这句话成了父亲的胎记。做人凭良心，做事讲诚信；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德之人必有余荫。在以后的岁月里，父亲一直牢记爷爷的教诲，直到进城当上了出租车司机，也一直对照要求着自己。

父亲刚到县城那年，就租住在一间10平方米的房子，他差不多24小时都在车上，冬天盖一件棉衣，夏天舍不得开车上的空调，当时就想多挣钱，尽快把租车的贷款还了。

一天傍晚，三名急匆匆的乘客坐上了父亲的出租车，目的地是20里外的一家医院。把乘客送达后，父亲又回到县城继续忙碌，在整理车容时，发现后边座位上有两只鼓胀的黑色皮包，打开一看全是崭新的钞票，钞票上的油墨味还在车厢内弥漫，一数足足46800元，足够支付他半年的车贷。父亲一惊，一下就想到了那三名急匆匆的乘客。

当父亲驾车赶回医院时，刚才的三名乘客正焦急万分，原来，他们是拿钱来帮病人缴费的，此刻正不知如何是好。拿着父亲递上来的黑色皮包，三名失主激动之余拿出一叠钱表达谢意，被父亲婉拒了，他觉得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事情。

另一年的平安夜，一名外地乘客将一台笔记本电脑和1.8万元现金遗落在副驾的地垫上。父亲发现后，到县城宾馆一家一家寻找。当他终于敲开乘客宾馆的房间时，乘客大脑还一片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父亲开了20多年出租车，行程100多万公里，车辙所过之处，留下的善心善举，还不仅仅是拾金不昧。

一年冬天，父亲开车经过一个乡镇，得知一个6岁的小孩子掉进了旁边的蓄水池。蓄水池泛着诡异的墨绿色，散发着刺鼻的怪味，而小孩子已不见踪影。父亲没有细想，脱下外衣就纵身跃入两米深的蓄水池中，深秋的寒凉透彻骨髓，恶臭的池水熏得人头晕眼花，但父亲咬紧牙关，一头钻进蓄水池底，硬是靠双手摸索到了孩子！当把孩子救上来时，父亲虚脱得差点爬不上岸……

家里珍藏着无数面送给父亲的锦旗：有元宵夜开车闯红灯救孕妇拒收红包的，有高考时免费接送残疾学生去考场的，还有一时想不通轻生的年轻人……父亲都尽力帮助了他们。父亲常说，人是个体，无数个体构成了城市这个整体。做人要做有益社会、温暖的人，让我们的城市充满温度。

现在，我和兄弟也走进了社会，父亲逢人就说：“好时代啊，大娃学爷爷当老师，时刻教孩子‘良心不打滑，车轮才不会跑偏’的道理；二娃搞新能源汽车研发，说以后要给我造辆善心永动的出租车。”

而我们想说，是良好的家风孕育了我们，无论何时何境，都要做一个积极温暖、守正内心的人，让前行的车轮永远不要跑偏。

（作者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