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妈妈

□ 贾小静
　　
　　下午例行巡逻时，在家事法庭外遇见一个两岁多的小男孩，戴着虎头帽子，穿着红色棉袄，在地板上欢快地滚来滚去，活脱脱是年画里骑鲤鱼的送子娃娃。我把这小可爱从冰冷的地板上抱起来，问他，爸爸妈妈去哪里了？他指了指紧闭的审判大门，我的心一阵黯然——又是个可怜的孩子。
　　
　　庭上突然吵闹起来，女方的二十几个亲戚把男方一人团团围住，要让他给一大笔青春损失费，否则绝不给孩子……姥姥把吓哭的孩子抱了过去，我和同事迅速把两方隔开。法官苦口婆心劝解了一番，亲戚们才悻悻而去，留下几个至亲继续参与调解。小男孩又恢复了快乐，张开双臂在走廊里跑来跑去学小鸟飞翔，跑累了就窝进姥姥怀里吃饼干、喝奶粉，全然不知分离注定要来临。
　　
　　冬夜来得特别早，还没下班天就全黑了。整整一下午的调解终于达成：孩子跟着爸爸，妈妈不给赡养费，也不要求任何补偿费用。妈妈把小男孩紧紧地抱了又抱，决然地把他递给了爸爸。
　　
　　“妈妈？”小男孩轻轻唤了一声，奇怪妈妈为什么不抱他了。等他看到妈妈径直走下楼梯时才挣扎着大哭起来：“妈妈！妈妈！妈妈！”
　　
　　小男孩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哭喊，狠狠地槌击着我的心，我忍了又忍，眼泪还是没出息地夺眶而出。难怪我妈常说：“结婚后为了孩子有个完整的家庭，一定要多忍让！离婚了孩子最可怜！”看吧，孩子好无辜……
　　
　　孩子爸爸的眼眶也红了，他喃喃自语：“我怎么带他回去呢？儿童椅也没带上，我一个人开车，他怎么办呢？他妈妈能一起坐车把孩子送回去多好！”
　　
　　“电梯比楼梯快，还来得及！”我热情地帮他按电梯，赶到一楼，刚好孩子妈妈才走下楼梯，两人却又为这个问题争吵起来，我不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法官又及时赶过来，一席语重心长的话顿时化解了这僵持的局面。
　　
　　他说：当婚姻坚持不下去时，为孩子硬挺着不是个明智的决定。我们都有选择的权利，可以寻求方法让婚姻变得幸福，也可以选择结束婚姻。离婚不犯法，也没有错，但父母离婚的孩子，也很无辜。作为父母，我们有义务将离婚对孩子的伤害降到最低。我希望，离婚后你们不要在孩子面前诋毁对方，孩子流着你们共同的血脉，你们彼此伤害，就等同于伤害孩子。离婚后，你们不再是夫妻，但孩子却永远是你们的孩子。争取到抚养权的一方，虽然经济上会有压力，但是精神上却有更多满足，所以一定好好善待孩子。放弃抚养权的一方，就算没判抚养费，也要常常给孩子关爱，因为生而不养是为人父母最大的恶。最好的父母，是分开后却比在一起时更爱孩子。所以，影响孩子的，从来不是离婚，而是分开后大人们如何做人。只要你们真诚而平和地去爱那个共同的孩子，小男孩终会成为一个善良、阳光、幸福的大男孩。
　　
　　门外，月亮已经升了起来，又大又亮。小男孩的奶奶匆匆赶来抱过孩子，妈妈用力地亲了亲孩子的脸蛋，哭泣着跑开。孩子的痛哭声再次炸裂开来，爸爸哄着他：“你看，妈妈在月亮上对你笑呢！”
　　
　　此时此景，我突然想起同事写给自己女儿的那首诗——“什么？你问我什么？如果不当人类的话，我最想变成什么？我会变成一轮月亮，我想你时，会发出一阵阵光。你想我时，只需抬起你的小手，看，妈妈就在这里呢！”
　　
　　是的，亲爱的小孩，月亮上真的住着那个不能陪你的妈妈，当你想她时，只需要抬头看天空，妈妈就在那里……
　　
　　（作者单位：南部县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