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将榆荚共争翠

  
2024-01-05 10:33:45
     

□ 许永强

  
  《诗经·陈风·东门之枌》:“东门之枌,宛丘之栩。子仲之子,婆娑其下。”说的是年轻男女在郊野相会,姑娘在枌树下跳舞。“枌”就是榆树,也叫白榆。《唐风·山有枢》也有“山有枢,隰有榆”的描述。
  
  榆树在我国的种植历史悠久,早在殷商时期的甲骨文中,就有“榆”的象形文字出现。
  
  榆树耐寒耐旱,不择土壤,生存能力十分强大,因此常常被种植于气候严酷、水土贫瘠的边塞之地,成为一道防守边疆的自然屏障。两千年前蒙恬驻守河套时“树榆为塞”,是不折不扣的“绿色长城”。后人也用“榆关”“榆塞”作为边疆的代名词。榆树也是皇宫的景观树,唐代的古都长安从明德门到承天门的天街,“宽广百步,约一百五十米。大街两旁,榆、槐成荫”。
  
  榆树还与清明寒食联系在一起。《周礼》有“春取榆柳之火”的记载,宋代周邦彦的“梨花榆火催寒食”,欧阳修的“桐华应候催佳节,榆火推恩忝侍臣”,陈昉的“人家尽换新榆火,唯有垂杨带旧烟”等诗句,表明“榆火”已成为寒食清明的特有符号。
  
  榆树木质坚硬,难解难伐,故而民间有“榆木脑袋”“榆木疙瘩”的比喻,寓意人笨、不开窍、思想顽固。但榆树也有寓意美好的一面,榆树音“余”,人们以榆木做房梁,寓意“家有余(榆)粮(梁)”;古往今来,人们在房前屋后普遍种植榆树、桑树和柳树,“满园植葵藿,绕屋树桑榆”,桑树、榆树合称“桑榆”,可喻指隐居田园。
  
  历代古人也写下了许多与榆树有关甚至赞美榆树的诗句。如《汉乐府·陇西行》的“天上何所有,历历种白榆”,南北朝文学家庾信的“榆关断音信,汉使绝经过”。到了晋代,陶渊明隐居田园,用“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勾勒出一幅令人神往的田园风光。有唐一代,榆树更是成为诗家宠儿,意象万千。柳宗元的“风高榆柳疏,霜重梨枣熟”,将榆树描摹为田园秋日的一道孤影。杨颜的“田家心适时,春色遍桑榆”中,榆树新春是大片绿意。山水派诗人储光羲的“日暮闲园里,团团荫榆柳”中,榆树是夕阳残晖下的团团浓荫。王维的“鸡犬散墟落,桑榆荫远田”中,榆树又成了农田墟落中的袅袅余韵。“初唐四杰”之一王勃到郊外春游,看到的是“榆青缀古钱”,榆钱串串,春机盎然,其千古名篇《滕王阁序》中用“东隅已逝,桑榆非晚”,表达对时光的珍惜。而边塞诗人王昌龄的“大将军出战,白日暗榆关”,高适的“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许浑的“芦洲寒独宿,榆塞夜孤飞”,则将榆树与战士们融于一诗,共同屹立广阔而严酷的边塞,守卫故土家园。
  
  榆树的果实叫榆荚,每年农历二月,榆叶还未抽芽,枝头就已挂满了一串串如铜钱般青色的果实,故榆荚也叫榆钱。榆荚不如百花那样姹紫嫣红,但生机勃勃,也点缀了盎然春意。唐代诗人杜牧赞榆荚“莫将榆荚共争翠,深感杏花相映红”,白居易也说“荠花榆荚深村里,亦道春风为我来”。宋代秦观的“舞困榆钱自落,秋千外,绿水桥平”,描写了初春时串串榆钱随风起舞的景色。到了暮春,榆荚掉落,唐代成都籍诗人雍陶写下“寂寞春风花落尽,满庭榆荚似秋天”,感受到暮春之景如秋天一般悲戚落寞;宋代诗人陆游写下“榆荚堆平阶,柳絮飞作阵。尘埃生破榼,霜雪满衰鬓”,看见榆荚飘飞零落,诗人感叹鬓发也随岁月流逝渐染霜雪;宋代爱国志士华岳写下“买春无计托花神,费尽榆钱不计缗”,希望能用形似铜钱的榆荚买回春天。
  
  榆树的皮、叶、果实皆可食用,灾荒之年,榆树是熬饥荒的口粮。若将榆树皮刮去表面硬皮,取中间柔嫩皮,磨碎晒干后可捣磨为面,可以煮粥,成语“屑榆为粥”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榆树的嫩叶隔水蒸后,调入油盐可当蔬菜。榆荚更是妙用无穷,在做羹、蒸食作榆钱糕之外,还可以酿酒,东汉崔寔《四民月令》中还提到榆荚可以做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