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话

□ 寸言

　　
　　《蜀语》，明代李实著，是明末清初一部记载四川方言的词典，也是一部研究四川古代方言的专书，所辑四川方言计562条，多是单音词。而蜀语流传下来，最具代表性的便是成都话。成都话大多没有平舌和翘舌之分，基本上把翘舌字读成平舌音，声母不用zh、ch、sh，只用z、c、s，比如“四、十”不分，“真、增”混淆；鼻音边音不分，不用n，而用l，以致“南、兰”不分，“刘、牛”混淆。成都话还有个特点是不能区分en和eng、in和ing，比如北京、天津的尾音是一个样子，导致很多成都学子最怕考题中出现这类题型。
　　
　　这是从技术层面来考究成都话，但其实更加活灵活现的描述应该是“嗲”“诗意”和“安逸”。
　　
　　曾经有人说，如果非要找西南人作另一半, 一定要找成都女人或者重庆男人，千万不能反过来。因为成都女人说话“嗲”，吵架都像在撒娇，而重庆女人说话火爆，说话都像在吵架；重庆男人说话硬，有阳刚之气，成都男人说话软，有娘娘腔之嫌。缘何故？因为成都话喜用叠词，比如：管包叫“包包”，管棍叫“棒棒”，吃饭叫“吃莽莽”，没穿衣服叫“光胴胴”，不担当叫“梭边边”。既可爱又形象，光听这些词语，你仿佛就看到了成都人的动作和样子。
　　
　　除了有这些叠词让成都话变得“温柔”起来之外，成都人还特别喜欢使用众多的语气尾词，比如成都人说“做啥子”就有“做啥子吆”“做啥子哦”“做啥子嘛”等表达，分别用到了“吆、哦、嘛”，听起来就比单纯说“做啥子”要柔和不少。类似的语气尾词还有“嘞、撒”，如“我就四成都嘞”“吃了撒”等，其作用也与“吆、哦、嘛”相似，一下就把话语变得婉转曲折起来。试想，假设你正要和成都女孩争辩，她用成都话说：“我就要切（去）买包包撒，你这个瓜娃子（傻瓜）怎么懂不起嘛？”你还能面红耳赤地和她吵起来吗？可能还有瞬间想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一句“瓜娃子”，是爱、是气，傻傻分不清楚，音调上还保留了蜀语中所有入声字都归入阳平的特点，非常具有四川方言的代表性。所以，有人还说成都话是最适合谈恋爱的方言之一，不无道理。
　　
　　成都是历史文化名城，成都人的文化因子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用成都话骂人都一定要讲究押韵、措辞、声调，节奏变幻忽高忽低。比如：“拉豁就拉豁（分手），不要批话（废话）多”；“吃饭垒尖尖（吃得多），打架梭边边（躲一边）”；“你不管我生活，我不管你死活”；“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每一句都朗朗上口，凶狠中透露着可爱，可爱中掺杂着霸气，让人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这种韵脚也让成都出了不少Rap歌王，比如谢帝的《明天不上班》，第一次用“老子”这词上了春晚，让成都话家喻户晓。其实透过现象看本质，也体现了成都人豁达的生活态度，不管遇到什么难事烦心事，未来总是一片光明的。
　　
　　说到成都话，就不能不说“安逸”一词。成都是一个安逸的城市，成都人是安逸的，也是喜欢安逸的。成都自古号称天府之国，气候宜人，物产丰富，如果你去成都，走在街头会发现茶馆遍地、小吃飘香，人们信步而行，快乐都写在脸上。在成都话里，“安逸”就是安闲舒适、让人满足。当成都人吃完没事，往茶馆一坐，喝着冒气的盖碗茶，听着李伯清老师的评书，与三二人“摆摆龙门阵（聊天）”，这个时候，成都人会告诉你这日子太“安逸”。据考究，“安逸”一词来源于《庄子·至乐》：“所苦者，身不得安逸，口不得厚味，形不得美服，目不得好色，耳不得音声。”今天的成都话仍保留此义，可见成都人安逸的生活和心态的确从古至今如此。古人云“少不入川”，除了美女如云外，最大的原因应是怕年纪轻轻就过起了“安逸”的生活，丧失了斗志和艰苦奋斗的意志吧。
　　
　　但成都人其实是勤奋而又向上的，只是他们懂得劳逸结合、享受生活，深知把握当下才有未来。或许成都可以考虑一条别具一格的广告语：欢迎来到安逸的成都，找个“牙尖”的美女，做全球最幸福的“耙耳朵”。
　　
　　（作者单位：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