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印象（系列三）

编者按
　　
　　“法苑”副刊今日继续刊登荒树的《成都印象》系列散文，看他笔下的成都，是怎样的别有韵味，敬请关注！

　　
□荒树

　　
成都的酒

　　
　　“川酒云烟”，世人共识！川酒名满天下——中国名酒17席，四川独占6席，被国人尊为六朵金花。宜宾酒都之名、泸州酒城之号享誉全国，惜乎成都不在其列。
　　
　　但川酒却是在成都发端、出名的——“文君当垆，相如涤器”。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成就了成都的酒：一曲凤求凰，千载文君酒。
　　
　　诗酒不分家，《诗经》中酒字出现了63次，“风”中7次，“颂”中6次，“雅”中最多，达到50次。饮酒为雅事，这也许就是起始？诗情绵亘，恬淡儒雅的成都人是不会错过这等雅事的。
　　
　　“米粮足，酒酿熟”“粮丰酒香”——天府之国，水旱无虞，物阜人丰，诞生名酒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文君酒之外，老号福全升的“全兴大曲”当属成都美酒的翘楚。在那座被国家文物局评价极高，被誉为“中国白酒第一坊”里出产的“水井坊”，更是开启了中国高端白酒的先河。可惜啊，水井坊被英国人收购了——性本洁来质本娇，远嫁英伦一梦遥。咳！嫁出去的女儿依然是女儿，该爱护还是要爱护的。
　　
　　聊了成都的酒，我们再来聊聊成都人的饮酒。“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盛世芳华莫虚度，把酒酣歌当此时。
　　
　　没有酒的人生不完美，沉溺其中的人生有缺陷。人在品酒，酒也在品人。
　　
　　霍去病御酒倾泉，爱兵如子。人仁，酒显其仁！荆轲“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人义，酒壮其义孔夫子“唯酒无量，不及乱”。人礼，酒循其礼！张翼德假醉用谋，义释严颜。人智，酒助其智！侠客“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人信，酒证其信！饮酒之人与此五德相合，才能品出酒的真谛。与北方人的大杯大碗豪饮不同，成都人饮酒是摆着龙门阵浅斟慢酌的，摆是主旨，酒是助兴添趣。摆着喝，喝了再摆，最终达到“二麻二麻”、似醉非醉、半梦半醒的微醺状态。
　　
　　成都人把酒之仁义礼智信融为两个字——安逸。北方人喝酒的态度就是喝酒，“我喝的是酒，还要啥理由”？成都人喝酒的态度是追求闲适，圆满于半梦半醒的境界。成都人是在浅斟慢酌之间，喝出仁义礼智信齐备的人生态度！
　　
　　兴雅事举雅集还需有雅所，不然何至于玉林路的小酒馆一位难求？大酒店且不说它，也不说成都密集的火锅店、遍及城郊的农家乐，就说专职供饮酒的酒吧，成都已力压上海，以2294家酒吧名列全国第一。这要依靠美酒的加持，更要有众多爱酒、知酒、懂酒、会喝酒的酒客的支撑。
　　
　　“自到成都烧酒熟，不思身更入长安。”成都有美酒，成都人会喝酒，还去长安做什么？

　　
成都的茶

　　
　　成都人爱茶不比爱酒差。有人说茶与酒凝结着中国的文化，折射出中国人的两种性格。所谓南人好茶，北人喜酒。倚剑独饮，可吸燕赵秦陇之劲气——这是酒，酒不醉人人自醉；雨窗小酌，如沐江南吴越之清风——这是茶，茶不清心心自清。“寒夜客来茶当酒”，好像茶、酒可以互代；“茶亦醉人何须酒”，似乎茶、酒互不相容。
　　
　　去成都看看吧，看成都人是如何把茶喝成文化，让茶与酒完美结合的。
　　
　　有人曾记载了一茶酒店的对联：“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且喝一杯茶去；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再倒一杯酒来。”茶酒一店售卖，这大概率应是成都人开的店。
　　
　　在成都，茶楼不会比火锅店少。据《成都通览》载，清末成都街巷计516条，茶馆就有454家，真正的是“一半在火锅中寻欢，一半在茶盏里享乐”。从五更鸡鸣时就生火开张的“鬼茶铺”，到天光大亮时公园里火热的露天茶园，再到装饰或古朴典雅或现代摩登的茶室、茶楼，总是茶客盈门，生意红火。“一城居民半茶客”，果然不虚。
　　
　　在成都，有与琴棋书画诗酒为伴的文人雅茶，闻香品茗，幽坐吟诗，讲究“和、敬、清、寂”，玩的是艺术，喝的是高雅。更多的是与柴米油盐酱醋为伍的市井俗茶，几盏下肚，一洗劳尘，淡然“色、香、味、形”，求的是舒爽，喝的是巴适。大俗即大雅，市井茶更合人脾胃！我曾经写过：心性如水，人生如茶，好水才能泡出好茶。以成都人恬淡清雅、豁达乐观的天性，怎能泡不出人生的好茶？
　　
　　成都人喝茶是习惯，更是文化。小小的茶馆就是一个大社会。娱乐会是它，生意场是它，社交平台是它，信息集散地是它，婚姻介绍所是它，矛盾调解室是它。嘛事儿没有，斜靠在竹椅上发呆，也是它。在成都，青花的三才碗、黄铜的长嘴壶一出场，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成都人是勤劳的，工作时尽心尽力，在打拼事业；成都人是安逸的，休闲时放松自我，在品味生活。有钱花出去才有价值，有闲玩得好才有意义。生活是要享受的，莫论囊中钱多少，且享浮生一日闲。上午茶是在为中午的回锅肉做铺垫，一杯老酒是必须的，不然对不起那肉的名气。下午茶是在为晚上的老火锅做准备，几个酒友是标配的，不然有愧于那锅的火热。晚上一杯茶清口消食解酒，则是为甜美入梦哼唱的催眠曲。如此生活，想不安逸都难！
　　
　　头上晴天少，眼前茶馆多。茶泡在水里，我泡在馆里，不喝干啥？
　　
　　（作者单位：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