邛海夜月

□陈亮

　　
　　最好的月色当然还是在自己的故乡，因为有太多牵绊，偶然切合的事物就能把自己的思绪拉到从前，有这回忆，相对着的月色也是最美的。其次，好月需要好水来衬。月在中天，茫茫阔阔的自然也很好，只是少些意趣。若有一泓澄澈清明的水，天上满月，水中圆月，荇影波光，珊珊可爱。
　　
　　邛海夜月是古建昌八景之一，古人有“清风雅雨建昌月”的美誉。邛海是断陷湖，集水成渊，周遭一盖高山围拢，长风不至，偶然兴波，湖水粼粼生色。月横中天时，湖心一轮，满湖水在波光下，映照出千月之景。忽而一阵风来，云生东南，雾锁西北，月亮隐去了，在云雾间只有淡淡的一痕，就连这一痕也清澈地印在湖心里，天际风云变幻，水中亦步亦趋，天水相映成趣。
　　
　　有时碧空万里，浩浩荡荡的长风从山缺涌入，邛海掀起波涛，那水里的月亮随着水波时兴时灭，水里搅动成战场，天际一片澄澈。游人遇见这样的月色，颇能生出“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的感慨。月亮万古皎皎，清光随洒，感动过多少豪杰？那些人今天又在何处呢？人间不是也如这波涛顿起的湖水么？兴亡变幻，莫衷一是，月啊，你可曾太无情？然而圆月依旧静静地安放中天，不语亦不言。
　　
　　安静的月色固然可欣可喜，可赏可叹，但立身虫鸣若雨的邛海边赏玩月色又别有滋味。才入夜时分，虫声便起了，拉拉杂杂地东一处西一处的孤鸣。月亮此时还亮得薄，影在东山顶上。顺着邛海的步道，缓步慢行，走过那虫子鸣叫的地方猛然跺脚，这一处的虫声忽而停下，草窼间静悄悄的，草色在夜里绿得更暗沉了。不需去寻这小生物，只顾自己走就是了，才行过不多几步，那声音又在秋草间兴起。人向着前方，虫声拋在脑后，渐渐与广大的合唱不分彼此了。月慢慢升高，虫声愈密集，芦苇丛、小树林、草坡、滩涂间，无一处不热闹。这时清光流洒，道路也愈分明，湖水岸边的夜鸟被这月光所惑，立在水边捕食，空灵若仙，引逗的游人诗兴大发，“月出邛池水，空明澈九霄”。这样澄澈的月亮，简直像是从这样的好水里淘出来的，山月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
　　
　　好景致自然游人如织，各色的摊贩在月色风情小镇摆起来，各摊上灯火尽起，吆喝声、炒菜声、吃饭声、交谈声杂在一起。“来来来，凉菜自选，有米饭有座位。”“西瓜嘞，特卖。”“臭豆腐，长沙臭豆腐，毛主席吃了都说好。”……不知道为什么，成规模的夜市上总有长沙臭豆腐。
　　
　　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在摊子间穿梭，寻点东西“消化消化”。看炒河粉的汉子颠锅，勺子一扒拉饭菜便拋起来，香味就弥散过来。他炒完一锅又一锅，身上的汗水在灯光下泛光。这时月色就退避三舍了，周围一派灯红酒绿，月光杂在灯光中不甚分明。
　　
　　踏着月色归去，月亮占着夜空好大一角，夜色是极好的，虫声繁密，远山近水如烟含黛，暑气在夜里也沉下去了，草木浸泡在月光里，顿让人心生欢喜，咸淡相宜。
　　
　　（作者单位：三台县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