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案实录丨视听资料压缩引发的争议

　　口述：钱文军
　　
　　整理：李俊华
　　
　　2022年3月，渠县人民检察院受理审查起诉一起聚众斗殴案。周某与其女友张某等人在一餐饮店消费时，邻桌客人因敬酒发生纠纷，不小心将碗扔到周某女友身上，随后，两桌客人发生言语冲突，进而引发肢体冲突，最终发展成多人相互扔碗、扔酒瓶、扔凳子等物品攻击，造成三人轻微伤，餐饮店秩序严重被扰乱的后果。
　　
　　在侦查阶段，周某供述自己只扔出一只碗。审查起诉阶段，检察机关在讯问中，周某供述都很稳定。法院开庭审理中，周某也当庭供认自己在斗殴中只扔出一只碗，但没有伤到人。法官在审理案件中，通过审查案发现场监控视频，发现周某确有扔碗的动作，但碗并未扔出，认为该行为不值得刑法评价，遂准备判决周某无罪。
　　
　　因涉及出罪入罪问题，法院院长主动找我沟通审理和拟判决情况，我反复审查在案现场视频，发现周某确实作出了右手扔碗的动作，且右臂摆动幅度和身体后仰前倾同步，是一个标准的用力扔碗攻击动作，但动作完成后，其右手确实还持有碗。结合被告的供述，让我陷入沉思，如果没有扔出，被告为什么在侦查、审查起诉、审判阶段均供述扔出了一只碗？如果扔出了，为什么现场监控视频中，其扔碗动作结束后，右手还持有碗，是当时醉酒导致记忆出了问题，还是因为紧张，意欲扔碗攻击而未扔出？
　　
　　带着这些疑问，我又组织几名员额检察官慢放视频逐帧审查，依然没有找到问题答案。在随后的讨论中，我提出一个推测，侦查机关为了收集、存储和移送涉案视听资料的方便，经常将视听资料进行压缩，以节约时间和存储空间，在案视频资料有没有可能被压缩，导致一些细节无法完全呈现。大家高度认同这个猜测，再次审查发现，在案的视频资料播放速度确实稍快于正常速度，而且现场杂乱，周某扔碗前后，部分身体又被遮挡，确有可能遗漏关键细节。
　　
　　随后，我迅速联系侦查机关，核实视频文件确实被压缩过。调取到原始文件，大家再次审查后发现，当时周某发现女友被邻桌客人用碗砸中后，立即站起来两手各抓起一只碗，用力将右手的碗扔向对方后，因平时用力习惯，迅速将左手的碗换到右手，准备第二次攻击。因视频压缩、动作极快和现场人员身体遮挡等原因，换手的动作极易被遗漏，导致法官在审查中，出现认定周某只是做了扔碗动作，并没有扔出碗攻击对方的内心确信，差点让有罪的人得不到应有的处罚。
　　
　　案情查明后，8月12日，一审法院以周某等人犯聚众斗殴罪，依法判处周某等人一年两个月到两年四个月不等的刑期。